ㄇㄟㄎㄛMarcel Duchamp ,Étant donnés: 1° la chute d’eau / 2° le gaz d’éclairage,1946–1966,Localisation: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
杜象Marcel Duchamp 的《賦予:一、瀑布,二、煤油燈(Étant donnés: 1° la chute d’eau / 2° le gaz d’éclairage)》,1946–1966,藏於費城美術館,是杜象過世後,才被發表公開的作品,被秘密製作了將近20年的時間,觀眾走到作品前,面對的是外觀是古老的雙葉木門,木門周圍是紅磚瓦堆砌的框,透過木門的兩個縫孔(窺視孔),看進去,看到的是磚牆上是不規則的裂縫,揭露的是一個女人的赤裸身軀躺在一個樹支與落葉堆上,陰部毫不遮掩的敞向觀眾,左手舉的亮著煤油燈,觀眾不論以什麼角度,都看不到女人的臉,只露出一些金髮,雙腳展開著,背景是鄉村樹木的景觀,有著光線與水氣照耀的薄霧感,遠端是一個動態瀑布,所營造出的像是攝影棚室的光學造景。
想透過杜象這件作品去進行更詳細的分析閱讀,以及理解Dioramas作為視覺文化物件的操作,從2017年的巴黎東京宮Palasis de Tokyo的Dioramas展覽中,去思考與審視關於Dioramas所營造的虛構幻覺,像是一個大型的半透明畫布感,而到當代後,所產生什麼改變,以及分析窺視孔所引起的慾望與匱乏的疑惑,以及討論由玻璃櫥窗間的物理距離而去質疑裡面的對象的真實性,所產生的不安之殊異(L’inquiétante étrangeté)。


第一部分:從理解Dioramas作為視覺文化物件的操作以及強迫觀看的有限性(與Panorama之間的觀看差異)
第二部分:分析杜象的《賦予:一、瀑布,二、煤油燈(Étant donnés: 1° la chute d’eau / 2° le gaz d’éclairage)》的操作,從作為窺視孔載體的門的意象知識,進一步在聊到身體作為現成物(現實歷史)
第三部分:談『窺視』跟藝術史上的連接,關於透視法,再去分析窺視孔所引起的慾望與匱乏的疑惑
第四部分:討論由玻璃櫥窗的物理距離而去質疑裡面的對象的真實性,所產生的不安之殊異



『Dioramas』[1]
分析Dioramas 透景畫 、立體模型的字面意思
diorao (v.) 看穿、看清楚
horao (v.) 看的意思
diorama (v.) 清楚的視野,甚至是洞察
Dioramas — a model representing a scene with three-dimensional figures, either in miniature or as a large-scale museum exhibit

[1] 參考資料來自2019年由臺灣藝術大學舉辦的國際學術研討會「視覺文化下的觀看技術」,其中由伶發表的«跨域圖像的觀看−當代藝術場域中的自然史圖像:以巴黎東京宮2017年展覽Dioramas為例»提及diorama 一字的朔源意義。

Dioramas視覺文化物件,源自1822年達蓋爾(Louis Daguerre)所發明,達蓋爾發明的立體模型是一個巨大的半透明帆布,而在其後面的自然或人造光,而營造大氣效果、表現出運動和變化的幻覺,主要利用透視原理、巧妙的燈光以及造景,為了加深空間感,常見形式為現實事物的縮小模型,以一種三度空間的靜態展示,不僅有模型,還有與之相關的前景與背景,背景為平面圖景,而將過去、現在、未來的某一部份的情境真實呈現,再現凍結在時間和空間的三維場景,一個特殊的時間與空間,而Dioramas通常被封閉在陳列櫃上,十九世紀末,常見形式多在自然科學博物館或歷史博物館中的再現,生態型模型,再現自然世界的載體,像是沙漠、叢林中動植物的櫥窗,透過模型的建構來達到傳達的目的,觀眾被邀請相信人工風景的真實性,而到當代後,Dioramas的立體模型裝置也可以被當作為一種屏幕,在這個屏幕上進行幻想和虛構的世界,當中包含知識和科學的展示融合在一起,而2017年這檔展覽邀請觀眾進入一個立體模型的隱藏機制,拆除其幻覺的策略,允許觀眾建立一個批判性的方法,關於表現的力量,作品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一世紀的各種藝術實踐,將『觀看』的歷史做了一次梳理呈現,也將其幻覺機關的探索和背後意識型態的展開,藉由展覽邀請觀眾沈浸在這種制式中的隱藏機關,用以發現隱藏在其中的知識和力量。
而到展覽末段,隨著每一件每一件作品,藉由每個創作者的思維與感召當中,也暗示著我們跟Dioramas的內部空間已不再是隔著玻璃的兩個世界了。
AT PALAIS DE TOKYO,IN PARIS UNTIL 10 SEPTEMBER 2017
Richard Barnes, Single Ungulate and Man Amidst Crosses, 2008
Richard Barnes, Single Ungulate and Man Amidst Crosses, 2008
Tatiana Trouvé, Vue de l’exposition collective Dioramas au Palais de Tokyo, Paris, 2017
Tatiana Trouvé, Vue de l’exposition collective Dioramas au Palais de Tokyo, Paris, 2017
Tatiana Trouvé, Vue de l’exposition collective Dioramas au Palais de Tokyo, Paris, 2017
Tatiana Trouvé, Vue de l’exposition collective Dioramas au Palais de Tokyo, Paris, 2017
Richard Barnes Man With Buffalo, 2007
Richard Barnes Man With Buffalo, 2007
Dioramas,at palais de tokyo in paris,2017
Dioramas,at palais de tokyo in paris,2017
Tatiana-Trouv
Tatiana-Trouv
Dioramas,at palais de tokyo in paris,2017
Dioramas,at palais de tokyo in paris,2017
那麼Dioramas提供什麼樣的視覺機關以及當代藝術家如何從這個是視覺文化物件中擷取什麼樣的是視覺中的虛擬或虛構的部分帶入到個人創作當中。
從Dioramas跟Panorama全景之間的差異去帶入杜象作品,從Panorama去理解,詞源自於希臘語“pan”,是“everthing”跟“hórama” ,有『看所有的東西』,但Dioramas這個詞,是相對於Panorama,它不是一個全景可以一覽無遺的方式,而是反全景、反一覽無遺的一種,是對某個特定的事物聚焦的觀看,它不是要你去看到一個巨大的景觀跟全體的樣貌,而是聚焦在它想要讓你看的某個特殊的空間跟時間,換句話說,不管是杜象的這件作品有一個破口,一個門的窺視孔,它都是反panorama,已經刻意侷限、限定,要引導你去看這個,不允許你全景的觀看,這是Dioamas這個詞的意思,而Dioramas最初關注於運動的表現,因為運動在全景Panoramas的缺失被認為是一種缺陷,似乎有種回應關於杜象要怎麼使觀者的視覺強迫引導,我們如何去看,使自己成為『眼睛』自己,以及觀者作為一個凝視的客體,它的身體的有限性,無法以一個遊走在景觀世界裡的圍繞式的去觀看,到杜象這件作品更限制地去觀看了,尤其以『窺視孔』的方式去帶你進入視覺的『volume』 ,作品限制我的視覺邊界並不是panorama所帶來的無邊無際,不是只要我想看見而我只需要移動我的身軀,但窺視孔帶來的並不是所有,它迫使所有視覺收納的物件都被攬在一個來自於窺視孔的形狀,而且只能隨著窺視孔的形狀去追隨著內部物件,所有對於裡面的知識都是靠著一部分一部分的拼接所連結起來的資訊,而窺視的慾望來自於我們為了想知道更多,我們會愈想從小量的資訊去越看越仔細,越看越多直到我們不能再看,這個部分會讓我想到布希亞談及的『猥褻obscenity』,是看得非常清楚,資訊迫近視覺的狀態,資訊被擠在一個框框內,過度肥胖。
第二部分:分析杜象Marcel Duchamp 的《賦予:一、瀑布,二、煤油燈(Étant donnés: 1° la chute d’eau / 2° le gaz d’éclairage)操作知識,從『門』、『煤氣燈』、『動態瀑布』去分析背後的指向意義。​​​​​​​
討論杜象之『門』

從『門』近一步思考,不只是建築中的形式特徵,也是『媒介』,一種文化技術,運作著『內外區分』,再區分的同時開啟了開啟與關閉的操作構成,是有別於建築的,像是橋與河岸之間彼此相對而存在,而『門』的存在讓『內』、『外』以一種關係連結起來,在透過開啟與關閉的符號,製造出秘密、私人的領域,而門必然是開著或關上的。
⟶『門』從上述,也可以視為某一種『通道』,將空間逐步連結起來,而這當中似乎也有身體的通道跟視覺的通道在其中,有某種移動去構築空間。
而『符號』能夠算是研究虛構的層面的一部分,一方面也能展現表達的層面,建立講述虛構的體系,在閱讀相關文本資料中,有很多文本上會將1947年的黑色大理花懸案(Black Dahlia murder in Hollywood in 1947 )中的遺體(符號)展示去做連結,因為不管是從表象的視覺形式上,遺體的軀幹跟雙腳的擺放,都接近雷同,如果針對這些細節上的挪用上去分析與解構,像是藝術上的某種模仿犯罪,像是將某種藝術創作過程可視化,將杜象的創作者角色的存在或不存在複雜化,從對於杜象在創作上的理解上去,透過重新挪用的方式,將身體軀幹成為他裝置裡的現成物,而杜象所做的《賦予:一、瀑布,二、煤油燈(Étant donnés: 1° la chute d’eau / 2° le gaz d’éclairage)》跟黑色大理花懸案的相同概念:『公開』與『未解決』
杜象那麼做是什麼意思?關於作品命名所賦予的意義,以及『煤氣燈』『動態瀑布』能帶給什麼所發生的事?
Dioamas這個詞的意思,這個詞也跟他作品的命名有關,Étant donnés這個詞是『已經』被給予,很強的被動語態,『被』給予的,換句話說,是很明白的告訴你,你現在看的東西是被給予的了,不像主動那樣,全景觀看那樣去看,它限制你觀看的point of view的視點,而且有些還不給你看,比如女體的頭他不讓你看,它沒有給你,你就看不到,這是他這個標題給你的意思,但這個標題有另外一個法文的意思,在法文的假設語態裡面,常常會說,在什麼樣的前提下,會有什麼事,當你被給予什麼條件,你會成為什麼樣,這個就是Étant donnés的假設語態,換句話說,它正在期待你,如果我給你一個瀑布跟一個煤油燈,你會發生什麼事?
而這個部分,我覺得它相對主觀以及個人分析的部分會比較多,就像有些人會覺得女性的軀體展示部分,像是犯罪現場般的,軀體的陰部毫無遮掩的敞開,關於一個被閹割的身體,而煤氣燈似乎可以以一種佛若依德式的去講女性對於陽具的妒羨,失去後以另一種方式獲得以及掌握,這中間似乎也讓女性成為一種原罪般的,沒有什麼獨立的價值,只有佔據跟奴隸式的補償,而遠處的動態瀑布像是暗示著個原慾狀態是無法停歇的,濃郁巢雜的。
Albrecht Durer,Draughtsman Drawing a Recumbent Woman,1925,Woodcut
『窺視孔peephole』

談窺視與藝術史脈絡連結,而杜象的作品形式作為一個限定你觀看的觀點,而且只給你看一個很特殊的角度,這個跟『透視法』很有關係,這個作品會第一個回應到藝術史的話,會聯想到阿爾布雷希特.杜勒(Albrecht Dürer)1538年出版的第二版《度量指南》(Underweysung der Messung),16世紀畫家怎麼去研究透視法,肢體的角度是一個很特殊的立體物件擺飾的方式,一方面是裡面的物件都是ready-made現成物,也跟他的標題Étant donnés被給予有關,但他是現成物的Dioramas,是『現成物的限定觀看』,但另一個方面又回應到對藝術史上發明跟技術,窺視並不是藝術跟美學最核心的問題,但窺視會跟透視法有關,從一個孔跟一個洞,去看某一個立體物件,他可以被攤平在平面上的特殊狀態,從藝術史的觀點來看,它跟窺視有關,從杜勒的度量指南來分析視覺,已經有藉由『網格』的存在,使觀看跟繪畫之間變的有一段距離,網格裝置使得視覺圖像的任何存有,不管是立體物件的擺設或者任何前景後景的狀態,都以轉化為一種『二度空間』的畫面,讓描繪狀態以一種更機械的狀態去紀錄,但這可以回應到前面所說的限定的point of view,被固定的窺視孔,被規定的視覺引導,以一種二度平面的視覺去看三度空間的景物,這種狀態似乎有種我們現在在使用google map,為了找路,隨在手機上移動式的平面的路標指示,身體移動穿梭在城市之間圍繞,我們似乎都只是從一個方格移動到另一個方格,他的視覺路徑跟他本身存在的移動是不同的(手機地圖跟身體性行走的路徑),他本身就只有一個方向的運動去讓眼睛跟隨,而這樣杜象的的透視法也似乎指涉著將自己或觀者置於主題的後面。
the infamous Black Dahlia murder in Hollywood in 1947 to the influence of Surrealist philosophy and aesthetics — the murder and the display of the corpse probably regarded by the murderer as his art work.
而從Dioramas中的玻璃櫥窗的觀看跟杜象這件作品中的木門上的兩個裂縫的窺視孔中,他們的差異是什麼?一個是能透過乾淨無瑕的玻璃看見被安置在櫥窗內任何物件的直接凝視(可能是一面玻璃或者三面玻璃,這當中也藏著無法被看見的最後一面,而2017年的巴黎東京宮這檔展覽似乎有再去拆解操作運作的知識),而窺視孔,在我的理解上,他隱藏著視覺所看見以外的,是有死角的,但有別於玻璃櫥窗式的死角,窺視孔的死角對我而言有種躲起來似的,它不會一直存在在那,似乎有種『他者的凝視使我看不到正在看我而將我視為對象的眼睛』 — 似乎跟無論我們怎麼移動角度都無法看見赤裸的女體的眼睛,又或者是被藏於黑暗中的『真實』 — 經驗中立即被迴避的部分,被壓抑的部分
而窺視有種偷窺的慾望,而這個慾望策略不在於作為一個偷窺狂去看,而是通過『去看』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偷窺狂,而幻象場景有種反身性,而透過窺視孔的操作,能作為不只是觀看者,也能把自己想像為凝視客體的對象,而能夠產生虛構的操作在於將自我異化,使觀看與眼睛分離,是眼睛與凝視的問題,關於『凝視』,拉岡有一個特別的解釋方:我們透過觀看與再現而與事物建立的關係之間,從一個階段到另一個階段之中,某些東西遺落、穿越、轉換,而且總是或多或少地失去掌握,這就是他所說的凝視(something slips, passes, is transmitted, from stage to stage, and is always to some degree eluded in it — that is what we call the gaze.) 。
另一個思考面向,試著以視覺反轉的方式去思考,我們眼睛透過窺視孔去看,但從另一面去看,我們只能從窺視孔看見我們自己的眼睛,我以『眼睛』的方式出現,去窺看,裡面你所想看見的,主觀所觀看到的,不僅是由他的眼睛所決定的,也是由觀看主體他的期待所決定 — 關於偷窺的慾望以及跟隨著觀看的過程中與期待的之間的所產生的匱乏。

『不安之殊異』[2]
而觀者透過玻璃櫥窗、或者是杜象的雙葉木門上的兩個窺視孔(two peepholes)所營造的看進去的景觀,而當中存在的物理距離,真實的無法踏入進去的空間,我們對於裡面的內部真實感的物件會產生某種質疑,而自己從佛若依德的不安之殊異 «The Uncanny(德:Das Unheimliche,法:L’inquiétante étrangeté » [2] 作為文本去討論
當中存在著根據每個人不同的現實經驗上而相異的不確定性,所產生的熟悉與不熟悉的摻合,而正是這個摻和所營造的詭異,或者是描述令人不安的背景下遇到熟悉的事物或事件的心理體驗,而從西格蒙德・佛若依德(Sigmund Freud)在1919年的文章«Das Unheimliche»中闡述了這個概念,這篇文章討論了玩偶與蠟像的怪異,而之後拉岡擴展了這個想法,他寫道不安之殊異將我們置於『一個我們不知道如何分辨好壞、愉悅與不悅的領域,導致一種不可減少的焦慮,指向真實 (Jacques Lacan wrote that the uncanny places us “in the field where we do not know how to distinguish bad and good, pleasure from displeasure”, resulting in an irreducible anxiety that gestures to the Real.) 』

 [2] 不安之殊異,中文翻譯自中興大學外文系蔡淑惠與劉鳳芯老師在《童年.記憶.想像:在生命無限綿延之間》一書中將inquiétante étrangeté一詞翻成「不安之殊異」,2012年由書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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